现在是2023年11月28日晚上,是我通过博士答辩的日子。我从现在开始写这篇文章,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写完——希望在2024年内。
这是我八年(七年半!)来的回忆录,姑且这样说吧。我打算分三到四节来写,这样可以充分地展开叙述,塞进一些我喜欢的细节。
我会尽量写得有些趣味,然而主要的篇章肯定还是无趣的个人经历流水账。考虑到这只是未经润色的、备忘录性质的文章,也可以原谅吧?或许之后我会从中拾取一些段落另开新题。
我自认不是个适合做科研的人。我缺乏深入钻研某个领域的耐性,喜欢享受陡峭的学习曲线,在多个方面浅尝辄止;我怕用力雕琢,却发现自己终非璞玉——这好像是《山月记》里的话,差不多这么回事。我本科快要毕业的时候,对未来几乎毫无规划,加上爹娘坚称至少读个研才有出路的说法,所以想着总要有个书读;我本科的成绩稀烂(GPA为80.0000),华子是留不下来的,又不想考研,没有人想考研。于是我报名了鄙所的推免,甚至没报别的学校。现在回头想想,我似乎在所有进路选择上都秉承了相同的传统。在华子被PUA了几年之后,我生怕自己not good enough,因此在“可以接受读博”上打了个勾,因为在华子并不是想读博就可以读的,所以我想这是个保底选项,谁成想鄙院只要想读博就有博读。我读博的动机几乎可以说是出于恐惧和逃避未知的混合体。
鄙所的面试简单得出乎意料,唯一的一个专业问题是“二极管和三极管有什么区别”,我下意识地最后补了一句“它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一样的地方”,更神奇的是我未来的导师听到后还解释道:“真的有很多人不知道”。我本来想报电力电子相关的组,结果到了一个做脉冲电源的奇怪(?)的组,这可能是因为我毕设是在气放实验室做的,但我确实对脉冲电源缺乏了解。事后我发现,鄙所差不多所有的组的细分方向都奇奇怪怪,把热门的方向都留给了各大高校,想必这就是鄙院的风采吧。
22岁的我处于一段事后证明是无果的恋情中,内心充满激情澎湃的反抗精神,试图从我爹娘的管辖下脱离。所以当我爹娘半强迫地带我购买了一盒茶叶,叫我送给我的导师时,我下楼就把它扔掉了。我还记得那盒茶叶的价格是1100元。我去雁栖湖的时候,姥爷正住在我家里,那时他的肺癌已经比较重了。W女士——我那时的女朋友——来我家楼下送我去雁栖湖的时候,他没能下楼见一眼。
2016年的雁栖湖处于刚刚开始有人烟的状态。学校的北门对面,有一条初具雏形的商业街,上面最现代化的店面是日式牛肉饭和面包房。取快递的时候,要跑到街上一家可疑的青春版菜鸟驿站去。尽管周遭生活多有不便,但那时的雁栖湖提供单人间,条件还算不错。十个人共享一间大宿舍,有宽敞的中厅和浴室。单人间有一床一桌一柜,床的上方还有一排书架和储物格,这对刚从上床下桌的大学生宿舍滚出来的我可谓豪华了。
雁栖湖的宿舍不断电,这让我的台式机使用体验大大提升。我购置了能出声就行的小音响,还折腾了一段时间的ipad串流(主要用来看黄片)。这里的网络系统有个bug,在登录账号时,用户名前加上一个前缀(大致是自己的姓和下划线的某种组合,我记不清了),就可以不计流量。我把暑假期间趁着中图网打折购置的书搬了过来,《冰与火之歌》和《遗落的南境》都是在雁栖湖期间读完的。
刚到雁栖湖时,我还有一种古怪的傲气,感觉身边的人多为傻逼。我有一个同学,每天在朋友圈更新自己刷了哪道leetcode,让人想起本科时的某位奇人,只是规格低了很多。我曾在新生大会时不满学生会的人磨磨唧唧,大喊“差不多得了!”,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。
在雁栖湖的课程可以用愉快来形容,我一直怀疑我这一年完全虚度了。我选修了python和C++面向对象编程,前者是彻头彻尾的浪费时间,老师只会照本宣科;后者还算有趣,但讲的内容我感觉稍微思考一下就完全能自己总结出来,所以也没什么意思。我没有选修自己导师的课程,还特意跟他老人家说明了一下。我选了一门《合同法》,但没学到什么东西。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夏季的选修课《压缩感知框架》,里面的数学让我有些困惑。我还是不太适合搞数学。
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稳定的月收入(5000块),感受到了现金流带来的快乐。
每到周末,我就跑到市里,和W女士相会。她在五道口租了间房,在里面完成她的双学位课程。雁栖湖校区离火车站约有20分钟脚程,只是路不好走,又没有路灯。每周五晚课后我便溜出校园,坐上一站火车(票价好像是49元)去北京北站。到了十一月,北京北站停运了,我被迫改到北京站下车,时常因换乘变得麻烦腹诽北京市政府。那时我们还在热恋期,我陪着她开荒新居,处理大事小情,她的门牙就是那个时候撞断的。有一回,我们去中关村家乐福买了一堆东西,用带小轮的筐子和拖把组装成了小推车,拉着它去看了场电影才回家。有时W女士会做饭,我只会刷碗。说是做饭,实则以加了椰浆的牛肉咖喱为主,我在刷洗牛油方面积累了深厚的经验。
那年是二次元手游蓬勃发展的元年——主要是《阴阳师》上线了。我的心灵还未经斯金纳盒锻炼,很快就开始沉迷于肝手游。我对这游戏的系统没留下什么印象,无非就是日系竞速回合制和魔灵式的升星+洗装备。当时我用的还是全系苹果设备,从iphone肝到ipad,个中傻逼之处不可细说。但我意外地没怎么花钱。
2017年的四月,任天堂交换机发售了。我在观望了两周后,购入了欧版switch和野吹,很快沉迷了进去,连上课的时候也在玩。不得不说,switch的设计完全契合我当时的情况。每到周末,我就把它带回城里,和W女士一起玩,有时就留在她那里了,感觉像某种交换监视权。W女士弄了一个床上支架,让自己可以一手一个joycon,完全平躺着游玩。
野吹真好玩啊,真希望能清除记忆再玩一遍。
2017年的中秋,我的姥爷去世了。当晚我幸运地在医院。起初我没想到是今天,还在刷手游日常,后来才意识到不对。我跟着参与了丧事的全过程,但只有在遗体告别和火化时才真切地感受到悲伤。我的姥爷去世了,我很想念他。
第一年结束得很快。临走的时候,我单独雇了辆小车,把家伙事儿全都拉到了中关村校区。即使早有心理准备,我还是被这里的条件震惊了,卫生间脏得惊人,仿佛《寂静岭》中的情景。不管情愿与否,我的科研生活就这样在我面前徐徐拉开帷幕,这就是我的学术生涯走错的第一步。
